大家好,我是张富贵,今天实在没什么配得上钟南山先生的过场,那我们就不多说了,直接开始吧。
在过去的一周乃至更长时间内,相信大家心头都始终有一部分未经证实的“恐惧”与“疑惑”。
那就是始发于武汉某个偷卖野味海鲜市场的新型冠状病毒,它的杀伤力、传播速度到底到了哪种程度。
以上两种猜测在本周内先后得到了应证,可落到实处的猜想并不令人安心。
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几乎很难刷出别的消息,实时更新的病例统计数据也是每隔数十分钟就会多出一部分新的内容:某地又多了几名不慎染病的患者。
气氛越发收紧之际,一位老者和他闭目养神的照片却为社交媒体笼罩之下的我们,带来了一丝宝贵的笃定和信任。
照片的主人公我们并不陌生,医界泰斗钟南山先生。
照片背后的故事也不复杂,84岁的钟南山先生当天要赶赴工作第一线,可机票售罄高铁票也十分紧张,再度披甲上阵的他就被安顿在餐车上。
刚一落座,钟南山先生就拿起文件研究,许久后才靠在椅背上休息。
从深圳到广州到武汉再快速返京,一场接一场的发布会、媒体连线直播、全国电视电话会议几乎填满了钟南山先生的日程,等他回到住处时往往已近深夜。
在短暂的四小时睡眠后,他又会在新的一天中迎来无数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抗争、搏斗、勇敢,治愈,这是医生职业生涯中的常态,也是钟南山的人生常态。
01.白鼠饲养员与失败者之歌
在抗击非典之前,钟南山先生的人生和家族史已足够波折。
他的父亲钟世藩出身贫寒,九岁那年被人带到大上海做家仆,可以说如果不是一场改变命运的考试,钟世藩将会被困在深宅大院中,为一茬接一茬的老爷太太服务。
幸运的是,钟世藩考上了协和医科大学。
上世纪二十年代,能够考入并从医科大学毕业,对任何人来说都绝非易事。
入学时钟世藩的同学还有40个左右,一轮轮近乎残酷的筛选后,撑到毕业的只有8人,其中就包括他自己。
学业有成之际,钟世藩选择了一条充满传统文人气质的路线:报效祖国。拿到美国的博士学位后,他决定回国工作。
钟世藩曾在南京短暂工作过一阵,虽然为期不长,但他的收获却很大:日后行医的研究方向,以及一妻,一子。
1936年,钟世藩和出身大家族的爱妻廖月琴喜得一子。
当时廖月琴生产的医院地处钟山以南,夫妻两人都很喜欢附近的风景,又希望儿子日后为人能像山般厚重稳健,遂为其起名叫钟南山。
△钟南山全家福
和父亲一样,钟南山的童年也在不确定中度过。
他生在南京不假,但也在贵阳成长过,大轰炸期间还住过父亲医院的临时茅草房,一家人直到1947年时才安顿在广州。
回忆童年时期的大迁徙,钟南山所剩的记忆并不多,只剩一句“那天起了很大的雾,我们要坐船走”。
生在医生之家,钟南山见得最多的就是医生、医院、病人......
有时候病患上门找父亲求药,他都会有点隐秘的自豪,“原来解决患者的问题,得到尊重,是这么满足”。
耳濡目染之下,钟南山选择从医的原因似乎就是那四个字,命中注定。
那时钟父在研究乙型脑炎病毒的相关课题,因为资金不充裕就自费买了一窝试验用的白鼠,养在自己的书房里。
后来老鼠越生越多,整个阁楼都成了鼠窝。以至于病人慕名来家里,问哪家是钟医生,邻居都说老鼠味道最重的那户就是。
后来这窝老鼠被少年钟南山发现了,他经常一下学就借故泡在书房里观察逗弄白鼠们,还问母亲这是不是买给自己的玩具。
这事被父母看到眼里后,就有意给他上一课,钟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交给钟南山一项工作,饲养并观察白鼠们。
起初少年钟南山欣喜不已,但这绝非好玩的差事。
鼠窝狭窄且臭,不管他怎么打理都有一股特殊的气味。好在钟南山压根不在意这些事,反而一有空就跪坐在地上观察白鼠,时不时还记上两笔。
被委任成白鼠饲养员的钟南山因此在冥冥中培养出了从医的必备素养:细心、耐心、责任心,以及超群的观察力。
这一切,都从他尚显稚嫩的玩耍中萌芽。
作为钟家年纪最大的孩子,钟南山和父亲很像,但又充满了差别。
△钟南山参加会议旧照
早年间钟父性格内向寡言,从不和人争执,可儿子钟南山正相反。几个同龄伙伴里他经常充当决定者,指挥说服大家该怎么玩、怎么闹。
性格果断坚决的钟南山上了小学,照样是脑子灵活的主儿,但他又不想坐在教室里背书,于是逃课、留级成了他最爱干的事。
如此循环往复,岁数不大的钟南山成了老师同学眼中的刺头,当然成绩也不算很好。
直到小学五年级,母亲无意中夸了他一句“南山,你还是不错的啊”,钟南山醒过神来,这才憋着一口气从岭南大学附中,考到了华南师范大学附中,后来又闯进了北京医科大学的校园。
喜欢刨根问底,喜欢服务同仁,为人慷慨正直,一次借给同学20元(约等于现在的800元)后自己节衣缩食......21岁的大学生钟南山身上显然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气息。
可是青年钟南山的从医之路却没有想象中顺利。
艰难时局下,不亲身闯荡一番,谁都想不到一个搞医的书生,竟然会在竞技体育方面拔得头筹。
1956年,北医大抽调钟南山去参加高校运动会,他一下拿到了400米的冠军;两年后钟南山干脆破了400米栏全国纪录,在全运会上跑出了54.4秒的成绩。
其实当年全运会和后面的十项全能比赛,钟南山都不是冠军,但他很会开导自己。多年后有记者采访他,问当年没拿到第一是否遗憾。
钟南山只说“体育给了我极大的启示,让我明白训练几十个月只为提高一秒成绩的真谛,那就是力争上游”。
会吹黑管、会写文章、还做过放射医学方面的基础教学,那年月就留校任教的钟南山无疑是人中精英。
不管用什么挑剔的眼光来看,他都是充满热情和理想的积极分子。
积极分子心中就没有缺憾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从1960年到1971年,整整132个月里钟南山做遍了上面提到的各种工作,但唯独没有做过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医生。
△钟南山旧照
“是我的愿望,可我不能选择”,极度好强的钟南山最后在矛盾中做出了至关重要的决定:去广州,做医生。
在动荡时期,钟南山离开北京南下发展,实属意料之内的举动。
彼时他年纪渐长,已不适合再搞竞技体育,入仕亦不是最佳选择,外加母亲在混乱中自杀身故,父亲声誉跌到了谷底,新婚妻子调回广东......
种种因素都在无形中昭示着一个人生岔路口:青年钟南山,该回到广州了。
1971年,回到第二故乡之后,钟南山的人生主旋律却充满着“失败者之歌”的意味。
因为医生是某种意义上的经验科学,钟南山在大学里满打满算也只学了三年半的相关课程,所以他在当地医院里根本吃不开,更不可能上来就做外科医生。
被安排到又苦又累的急诊室工作后不久,钟南山就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翻车”。
当时急诊室接到电话,称增城有一名肺结核大出血的病患,要马上送来诊治,钟南山一听便主动请缨说自己要去护送病人。
在路上病人不断呕血,尽管这些血块和结核病咳出来血有很明显的差异,但钟南山仍旧判断对方是肺咳血,遂小心翼翼地把病人送到了结核病防治所。
第二天诊断结果一出,钟南山就成了全院diss的对象:病人是消化道呕血,压根不是什么肺咳血,被误诊的病人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显然,行医生涯之于钟南山,有一个并不顺利的开始。
后来钟南山干脆闷着头,在医院里和带教老师余真苦学了8个月,一直持续到所有同院的医生都认可他,称其“水平突飞猛进,顶得上一个主治医生了”。
至此,日后那个满身肌肉,却极擅长行医科研的钟医生正式上线。
02.两鬓斑白的冒险家与理想主义者
1979年,43岁的钟南山做了7年医生。
当时他的事业终于摆脱了“失败者”的阴影,和同事侯恕合写的论文还拿到了全国科学大会成果一等奖。
拿奖之后,年过不惑的钟南山再次面临选择:要不要去出国留学。
当年10月,冒险家钟南山找到了答案,他决定一人远赴英国,去爱丁堡大学深造。
在英国的24个月内,钟南山主动从查房做起,再次回到了刚刚从医的时候:什么条件都不宽裕,但足够勇敢,足够热爱真理。
到了回国时,巡过房泡过图书馆甚至抽过自己血做实验的科研狠人钟南山心满意足。
在校期间他不光取得了呼吸系统疾病方面的6项重要成果,还交出了7篇学术论文,其中4篇取得了英国医学界的高度认可。
面对爱丁堡大学的多次挽留,钟南山只说自己早已做好了决定,要飞回祖国继续行医做研究。
雄心勃勃的钟南山,大概想不到22年后,年近古稀的他将会面对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恶战”。
2002年12月底,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呼吸研究所接诊了全国第一位非典患者,在随后的数十天内,这位“超级病患”先后感染了的士司机、医护人员等人。
与此同时,最先接诊的河源医院内部也是人心惶惶,与之有过接触的医护人员都出现了临床症状。
到了2003年1月20日,广东中山发现了28例类似的病人,次日钟南山就赶赴当地联合专家组对病人开始紧锣密鼓的抢救和诊断。
在专家们起草的《中山市不明原因肺炎调查报告》中,这种怪病被命名为“非典型肺炎”。
彼时这种病有多厉害?会不会大规模传染?这些问题尚未理清,但年近古稀的钟南山却临危受命,扛起了非典医疗救护专家指导小组组长一职。
或许经历过“非典”的人仍然清楚记得,人类面对传染病时的恐惧和弱小。
电视上滚动播出各地感染人数、隔离区医院只用一周就盖好、到处都在抢购纱布口罩、板蓝根、陈醋......
随着疫区的不断扩大,钟南山先生本人也站出来公开发声,称这绝非普通感染,而是罕见的新型病毒,最重要的是,它传染性极强。
然而钟南山的发声通道,在不久之后就被有关部门掐断了,对方随即下达了一道指令:少说话。
由此,钟南山先生陷入了两难境地:该说真话吗?
坊间有传闻,在钟先生内心天人交战时,他为过世的父亲扫了一次墓。
在父亲墓前,钟南山终于想明白了那个关乎人命的难题,“每讲一句话,都要是真的,都要有依据”。
2003年4月10日,钟南山选择在新闻发布会上遵从自己的内心和事实。
他正颜厉色地告知在场的记者:“现在,病情还在传染,怎么能说是控制了?我们顶多叫遏制,不叫控制!连医护人员的防护都还没有到位。”
△钟南山旧照
众人哗然后,他又冲回了抗击非典的最前线。
期间钟南山数次请缨要亲自去一线诊断,尽管这些病人传染性极强,一个喷嚏,一滴体液都有可能传染医护人员。
但他还是说出了那句令人印象最深的“名言”:把重病患者都送到我这里!
在抗击非典形势最严峻的时刻,钟南山自己也遇上了有惊无险的一场“意外”。
当时他连续工作38个小时,突然感到左胸疼痛,整个人虚弱到拿不起碗筷,于是他主动把自己隔离了起来,悄悄在家吊水缓解症状。
为了避免恐慌,每逢同事询问钟南山都只说身体不适,同时暗自祈祷“一定不要是非典”。
幸运的是,钟南山当时只是患上了普通肺炎,在众多危重患者中奔忙的同事后来也只知道老先生因故“消失”了一周。
风波过去后,钟先生家的门框上留下了痕迹,一颗用来挂输液瓶的铁钉。期间他就靠这枚小小的钉子一边挂着吊水瓶,一边坐镇大后方指挥同事。
2003年8月,在钟南山和众多医护人员的坚持防控下,由冠状病毒引发的非典疫情近乎销声匿迹。
次年,68岁的钟南山被授予“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殊荣。
或许当年的一切和钟先生的勇气,正如其父常说的那句实在话,“一个人,能够为人类创造点东西,那就没有白活”。
如今十七年弹指一瞬,本可以颐养天年的钟南山再次出战,84岁高龄依旧把工作日程排到密不透风。
针对外界的猜测和担忧,他依旧只说实话:我有信心,不会重复当年的非典。
回溯十七年前,有媒体采访钟南山先生,问他一个人的最大意义是什么。
刚刚结束非典疫情防控的钟南山先生对着镜头说,“一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到最好,这就是最大意义”。
当年困扰钟先生许久的问题在这一瞬间已经有了再明显不过的答案:到底要为什么人,做什么事,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更加可贵的是,在17年后突如其来的“人祸”中,我们似乎不难看到和钟老一样赤诚的医护工作者。
他们之中有工作了25年的一线医生,也有刚刚入职的女医师,更有耄耋之年的敖忠芳医生以及自愿报名支援一线的众多医护人员。
除此之外,请不要忘记他们也是某个小家的顶梁柱,某位男士的爱妻,以及某个家族中令人尊敬的长辈。
最后的最后,请爱护他们、尊敬他们、祝福他们;以及祝大家身体健康,多洗手,少溜达,过一个健康安全的快乐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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